03.27
本文作者:小红猪小分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DNA知情权。
比尔·盖茨对《连线》杂志说,如果他还是个少年,他就会做生物黑客了。“如果你想用伟大的方式改变世界,就从生物分子开始吧。”
《想当厨子的生物学家是个好黑客》,这里是生命科学领域的比尔·盖茨和乔布斯的故事。
小红猪将连载本书前言、第一章和第十章内容。
今天放出的是本书第十章后半部分内容,建议与《[小红猪]癌症研究院——厨房篇》一起阅读,更多前文回顾:《[小红猪]生物黑客,开源生命的信息》、《[小红猪]在厨房里检测家族遗传病》。
搬过去之后,施朗登用刚刚拿到的投资资金购置了最好的实验室机器,并充分利用这些机器。他进行了更多最早在厨房桌面上跟金特里一起进行的实验。他拍摄了更多粒细胞——先天免疫系统中任劳任怨的苦力——痛扁各种癌细胞的视频,这些癌细胞中也包括他自己的。
不过,除了进行DIY药物研发外,这对搭档还有另一项当务之急。为了帮助自己的研究寻找资金,也为了让其他人有机会用自己的方式做想做的事,金特里和施朗登两个人创办了一个叫做Livly的非盈利组织。他们有自己的网站,也有一个宏大的计划。大多数为抗癌募捐的慈善组织都努力追求更高的曝光率,并以此作为组织的核心职能。乳腺癌慈善活动的募捐广告就贴在地铁车厢上。兰斯·阿姆斯特朗(Lance Armstrong) 让无数人在胳膊上戴了黄色的橡胶手圈。然而,金特里和施朗登却婉言谢绝了采访请求,保持低姿态。他们还没有治愈癌症,但是他们对一件事情非常肯定:他们不应该将自己如何努力广而告之。
他们的车库实验室可能是旧金山湾地区设备最齐全的半隐秘车库癌症研究实验室,它所在的街区都是一些朴素的独栋住宅。从高速公路下来后,很容易就能找到这里。几条街以外,有一条商业街,“来去”汉堡店是这条街上诸多便利就餐地之一。这里卫生、安静,完全是典型的硅谷郊区风格。
典型的外表下藏着的那些装备可一点都不典型,即使对于硅谷的住宅来说,也并不典型,金特里和施朗登非常清楚这一点。他们的车库里没有放路由器的架子,没有光纤电缆,他们在这里放了显微镜、细胞培养箱和液体操作机器人。Livly的网站上无比自豪地描述了实验室这满屋子的装备,比如,超低温冰箱
(零下20℃),还有一台罗宾斯科学血液搅拌器(这台搅拌器据说温柔得可以哄孩子睡觉呢。)。
尽管他们的目标具有崇高的理想主义色彩,但是金特里和施朗登害怕,他们的实验室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由于他们做的事情几乎没有先例,所以他们根本无法确定未来会碰到什么样的反应,法律上的或者其他方面。
“如果你能跟每一个可能会害怕的人都谈上一会儿,那么你就能用逻辑或者真相说服他们,战胜反对声浪。但不幸的是,你不可能跟每个人都谈谈。”金特里告诉我:“我们担心有很多人会反对我们的实验,导致最后不得不终止研究。我们进行这项研究并不是图好玩,也不是为了让我们的车库里能满满当当。这是我们的核心动力。如果关掉实验室,那我们要做些什么呢?”
慢慢地,他们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外界透露自己的工作。金特里开始组织旧金山湾地区对DIYbio感兴趣的居民进行会面。早期的交流包括关于基因设计、藻类制造和发展中国家生物技术状况的报告。他们的激情和工具,还有金特里大学时候在苹果公司市场部实习时学到的推销经验,使他们家变成了一个交流中心。他们的客厅把那些渴望一起工作的其他体制外生物工程师聚集起来。虽然不是所有人的兴趣都是剪接基因或开发下一个神奇药物,但是所有人都因为一个共同的理念而团结在了一起:黑客理念不应该只局限于计算机领域。
随着对DIYbio的兴趣的增加,寻找下一个好机会的投资者开始在这些爱好者聚会上寻找商机。2010年春天,施朗登在聚会上做了工作报告。他说,报告结束后,投资者给了他一大笔钱。就像硅谷里的很多前辈一样,他可以搬出车库了。只不过,他要从车库里带出来的新产品不是软件,他带出来的是培养皿。
在旧金山湾地区,创造者大会(Maker Faire)是极客圈子中一些人的盛典。这场一年一度的盛会将各种各样的人聚集起来,他们当中,有烧人节(Burning Man) 上的火焰雕塑家,有推销自己公司10万美元的电力敞篷车的特斯拉汽车公司(Tesla Motors)高管,有蒸汽朋克艺术风格自行车的制造者,也有高中科学展上的展示最新自制机器人的小天才。2010年的创造者大会上,展览的中心展品是一个5层楼高、5吨重的复古未来主义火箭飞船,是20世纪30年代漫画书里的样式。这艘火箭其实并不能飞,不过这并不是创造者大会的意义。极客并不在意社会认可或是作品的基本实用性,他们执著地想从无中创新。这艘火箭代表了所有极客孜孜不倦的精神和追求精准的高昂热情。他们做某件事纯粹是因为那是自己想做的。
2009年,生物黑客在创造者大会上摆了个摊。而今年,他们摆了几个。他们聚在主展厅里,就像终于获准坐在成人桌上的小孩儿一样,有点晕。他们的声音变得沉稳。他们终于被认真对待了,至少不再只是被当成什么新鲜事。根据旧金山湾热情而严格的DIY亚文化的标准,他们成功了。
“这里简直就像10个迪斯尼乐园一样。”金特里说。今年,金特里登上了舞台中央,站在会场的最中央发表公开演讲,告诉人们自己要“创造”什么。先前的几个月里,她尽量避免将任何注意力引到她和施朗登的实验室上。现在,她已经准备好将自己的理念推销给任何愿意洗耳恭听的人。
“每个人都可以使用生物技术。”她对听众说:“如果你有正当的动机,有能够驱动你的热情,那么你就能有所建树。如果你身处这样一个团体,而且能够使用任何工具,那么世界就是属于你的。”
黑客空间是旧金山湾地区的传统特色。旧金山的噪声之桥(Noisebridge)和山景城的黑客道场(Hacker Dojo)这类黑客空间,规模比学生宿舍稍大一点,氛围有点像小孩的秘密俱乐部,然而却是充满热情的创业公司孵化器。这里充满了极客的智慧能量,他们的激情洋溢在ICQ的聊天室里,迫切需要与彼此面对面交流。对于大多数黑客空间来说,写代码仍旧是占统治地位的首要任务,不过这里的架子上也堆满了电路板、铜导线和电烙铁,这代表他们对电子工程同样有热情。
即使在这些地方,生物技术也只是以新鲜玩意儿的姿态吸引人们的注意。大家还是不习惯去捣鼓生物实验。现在,金特里已经准备好去改变这一切了。提托·杨科夫斯基、约瑟夫·杰克逊和她正在协力尝试创办第一个生物技术黑客空间,名字叫BioCurious。金特里和施朗登从易趣、克雷格列表以及大型生物公司旧设备的拍卖会上买了些二手设备,他们把其中的一些设备放在黑客空间里。
然而,BioCurious想要实现的宏图伟志并不是仅仅让人们能够轻易使用生物技术设备就够了。改变生命的基本化学物质还需要创造者具备基本的工作知识,比如细胞的结构等。这些知识也包括DNA的设计和功能、基因如何翻译为蛋白质以及蛋白质如何成为生活当中的各种生物。金特里相信,所有那些事情肯定都是可以学会的。尤其对于金特里来说,将相似的聪敏脑袋聚集起来的重要性并不亚于施朗登在车库实验室里努力做的事情。
“我喜欢把那些能够团结协作、帮助他人创造出伟大东西的人聚集起来。”金特里对听众说:“在像黑客空间这样的地方,你们能见到彼此。你可以向别人求助。你会感觉惬意,你能过得快活。我发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的思路会很顺畅。一旦你有了点子,在这里你就有一整套生物技术设备,你能够用这些设备实现脑海中的想法,并给自己的梦想投资。”
金特里在描述自己的理想的时候非常流利,仿佛这段讲话她曾经反复练习不断打磨,直到最后可以轻松背诵下来。但是,这种自信和她对典型的初期创业者的信心是不同的,对后者来说,拯救地球的壮志总会把平淡的需求加以美化,来获得更多投资。BioCurious是一个非营利性组织,它的基本原则是,这里的任何发明都属于它的发明者。如果在BioCurious有人找到了治愈癌症的良方,它的专利费不需要分给实验室一分一毫,而专利费是高校实验室过去30年来最主要的收入。金特里说,无所谓。
“我脑海里面的人就是像约翰这样的人,他会沉下心来待在一个地方,他知道如何创新、如何解决问题,然而他却没有空间来实践。”后来她这样告诉我:“如果他们有能力解决人类的问题,我想专注地帮助他们获得需要的工具。”
在硅谷的一个温暖六月之夜,金特里正在为野营做准备。但是,她还要先处理一些其他的事情。金特里找到了一个可以放BioCurious设备的临时地,她公寓门外停着一辆从U-Haul公司租来的拖车,正等着把车库实验室中最后几件设备搬走。她的一位朋友拿着粗制的DIY摄像机跟着她在公寓里四处走动,为BioCurious拍摄一段宣传录像,当晚这个视频就挂在了Kickstarter的网站上,就是那个以众包的方式为DIY项目募集资金的网站,杨科夫斯基曾通过这个网站让OpenPCR大获成功。车库里,大约有20个听众坐在里面,在周四的晚上聚精会神地听一场关于FDA批准新药和医疗设施的流程的讲座,这场讲座长达2个小时。隔壁房间里,施朗登自豪地坐在一个塑料箱上,手里举着他刚刚从网上订购的人类胚胎干细胞。
金特里被寄予期望出席Foo(即friends of O’Reilly的缩写——译者注)野营活动,这个活动是由科技出版业大亨蒂姆·奥莱利举办的,聚会的地点是他的公司位于加州的赛巴斯托波的园区,宾客只能凭邀请进入会场。那个周末,参加活动的人的确在帐篷里睡觉。不过,这250个精心挑选出来的聪明人组成了野营小分队,他们被奥莱利称作“世界大脑里新的突触”,这些人可并不怎么睡觉。金特里打算为BioCurious做一番宣传,尤其要好好宣传一下她的新项目。她的新项目是向生物界名人克雷格·文特尔(J. Craig Venter)致敬的作品,不过也同时嘲弄了他一番。克雷格·文特尔是DNA测序与合成领域的先锋企业家。
今年的创造者大会上,金特里遇到了一名对生物感兴趣的造船匠。这两个人很快就酝酿出了一个模仿文特尔自称为“史诗级任务”的计划。文特尔曾经提出要乘游艇环游世界,采集和鉴定新的海洋物种。文特尔的冒险活动跟他早前解开人类基因组之谜的活动极为相似,无论就其野心的宏大程度还是实现理想的新奇方式而言。文特尔和他的船员并不打算从海里捞各种大鱼和奇怪的海洋生物,弄成个水族馆,他们打算收集人类肉眼看不到的微生物。然后他就可以用他自己的测序技术采集这些生物的遗传指纹,以断定这些物种是否是新物种。自2003年起,文特尔和手下的船员已经进行过多次这样的航行,他说,这是受到达尔文的启发。
金特里的远足计划没有那么宏大,活动范围离家不远,这很符合DIY爱好者的一贯口味。她的冒险航程并没有离开旧金山湾的水域。但是,她的航行所体现的达尔文精神至少跟文特尔的冒险活动是一致的。
金特里在旧金山湾航行时收集了许多样本,她用朋友家里的简单设备自己提取了样本的DNA。由于市场上的台式测序仪价格昂贵,大型研究实验室以外的研究人员都买不起,她说因此她打算将测序工作外包给邮购公司,每个样品的测序价格为100美元。她觉得肉疼,这个价格对任何可敬的DIY项目来说都太高了。但她说,为了科学出这些钱也值。
“你在发现没有人见过的新物种。这种伟大工作怎么能用金钱去衡量呢?”
晚些时候,我在几个镇远的门洛帕克市见到了施朗登。门洛帕克市中有一条非常著名的街道——沙丘路(Sandhill Road),对于技术企业家精神来说,沙丘路就相当于华尔街对于高级金融的意义。斯坦福大学西边这条树木繁茂的街上,一些世界上最著名的风险投资公司在这里孵化了改变世界经济的交易。城市的另一端是门洛帕克市里最贫穷的地方,那里有有史以来最无趣的建筑之一。这栋建筑前面有很多玻璃门,就像所有便利店的大门一样,这个玻璃门打破了这栋白色双层建筑的单调外观。没有任何彩色标识告诉你墙后是什么,只有略有点俗气的衬线字体写的门牌号码,隐约表明这是20世纪80年代的建筑。
在其中一扇玻璃门后,施朗登建了一个新的车库。这个车库的天花板比山景城公寓里的要高出至少一倍,而且这个车库有两层,在二层车库里,他扔掉了一个床垫子,放了个用旧的木桌子。这里也有他第一个车库里没有的东西——雇员。车库主空间的后面,一个穿着T恤衫的又瘦又高、没有刮胡子的年轻人勉强能用电脑控制一只机械手臂来回移动。其他几个机械手臂在桌子上排得整整齐齐,填满了房间的后部。他能操纵更多这些机械手臂完成给培养皿灌注液体、进行测试等工作,施朗登和他的团队就更加能对这些生物实验放手不管,用他们的大脑而不是双手去完成科研工作。
自封袋和干冰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能够控制温度和湿度的细胞培养箱,里面的二氧化碳靠二氧化碳储罐提供。里面,一盘一盘的癌细胞静静地待在那里,等着可能会摧毁它们的免疫细胞。施朗登不打算依靠自己的血液促进这项刚起步的研究发展了。相反,他希望能用人类胚胎干细胞稳定地大量培养粒细胞,用来对不同的癌细胞进行检测。即便,最后他之前认为先天免疫系统能够抗癌这个假设完全错误,他说,至少他还能方便地用车库开展制造白细胞的业务。生物技术产业永远都需要白细胞。
整个实验室的仪器设备花掉了他30000美元,施朗登告诉我。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过也没有特别昂贵。他说,50万美元够他的新公司运营一年了,这意味着他必须得在6个月的时间里做出一些成果,在其他投资者面前显摆一下,这样他才能继续下一年的研究。按照主流药物研发的行话说, 这些中间结果叫做“里程碑”,也就是体制内生物医学研究中的基准通货。对于自己能给假想中的黑暗面——这不是一个开源项目——带来的收益,他高兴又有一点介意,但是,只要他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不怎么介意达成目的的方式。
“比起实现具体目标,大多数研究机构更倾向于发展机构本身。如果它们就想这样发展,也没关系。”施朗登说:“我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目标。无所谓。我也希望自己能不给自己定目标。只是,如果抛开了目标,我会死的。”
关于本书
作者:马库斯·乌尔森(Marcus Wohlsen),先后毕业于哈佛大学和加州伯克利大学。现为《连线》杂志记者,专注技术类报道。
译者:肖梦,果壳ID:JacquelineShawn,魔都某校生物科学专业一小本,原应走上科研斗士之路,却阴差阳错地在科普翻译行当里越玩越开心。爱科学,爱翻译,立志做个优秀信息搬运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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