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9
本文作者:庄
惊愕乃最为复杂的人类表情之一,因其模棱两可,走向不明——惊愕之后,可以是如丧考妣的号啕,也可以是欣喜若狂的大笑。1993年《认知与情绪》期刊上,来自伦敦大学的西蒙巴伦-科恩娜(Simon Baron-cohena)等人曾经在自闭症儿童身上做实验发现,比起悲伤和开心来,让这些在辨识情绪上有困难的孩子认出惊愕还要更难。它的解读是基于认知的,而非简简单单从表观就能够探析。
大脑对惊愕的处理也非常特殊,它的一个特征就是造成其他任务暂时被“短路”,范德比尔特肯尼迪人类发展研究中心的瑞恩•马路易斯(René Marois)团队2010年3月在《自然》杂志发表了他们对这一现象的研究,认为惊愕会引起位于边侧前额叶皮层的额下回交界处脑区的变化。实验中,研究人员让被试们执行一项从电脑屏幕上认出字母X的任务,后者的脑区活动全程被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仪记录下来。这当中一个有意义的设置是,屏幕上会突然冒出一张脸来,令被试大吃一惊。受完惊吓之后他们认X的能力也会下降,如此反复,直到对此习以为常才会恢复。研究者解释说,认X需要的是目标导向的注意力,而惊吓引起的是刺激驱动的注意力,而由于额下回交界是大脑中协调注意力的部分,突发事件急剧增加了它的工作强度,一时缓不过来,于是导致大脑一片茫然。
有趣是,尽管惊愕如此劳民伤财耗费资源,许多人在情感事件中却一直期待着它的发生。想想看,多少人在第一次见到自己倾心之人时曾目瞪口呆?宝玉指着天上掉下来的黛玉痴痴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如是,理查德·伯顿见到泳池对面的伊丽莎白·泰勒时叹息“她的美让人窒息,不仅如此,她还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亦如是。而全世界的求婚场景,大约七成以上都是多多少少要制造一些惊动才会圆满的,否则,此后毫无悬念的婚姻岁月将是多么漫长无度使人不甘啊。
不消说,很多的婚外情也是一次惊异带来的后果,人类的大脑,还真就痴迷于多任务处理不过来所制造的茫然感。
惊愕被应用至艺术,会有海顿的《惊愕交响曲》。据说专门为了教训那些附庸风雅、在乐队演奏时打瞌睡的观众而作,中间以突如其来的大音量把他们给惊醒。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约翰·凯奇《4分33秒》,观众在经历安静等待-躁动不安-窃窃私语这一过程后,被艺术家站起来一声谢幕宣布演奏已经完成给结结实实地惊到。
惊愕引起的面部反应包括眉毛上抬、眼睑放开、瞳孔放大和嘴唇张开,在词典中,它的解释基本上会包含如下表述:对违反预期的突发事件的反应。一句稀松平常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或“我当时就震惊了”会在网络时代如此大行其道,很大程度上源于人们无时不刻渴望被突破下限的心理和见到真相之后无法直视的脆弱。嗯,不是吗,那些每天吵嚷着小行星为啥不撞地球啊世界末日怎么还没来的小朋友,说的就是你。
而凌晨三点还没睡的我,在反反复复听着林海峰的《我好惊》之中终于感觉到了期待已久的睡意,白天里听过生离死别、受过的真情假意,都不再能打扰此时此刻。也许再多的惊,当你熟悉之后,都会视为平常。生活就是把各种宠辱化解为不惊的一个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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