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
09.18

快乐者助人,助人者快乐

本文作者:游识猷

3月8日那天,我不停地刷着微博、推特和航空业者云集的airliners.net,试图知道失联的MH307航班有没有最新消息。马航官方每次公告都是老调重弹,越南传来的消息则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推翻。各种谣言纷纷浮出,又被迅速辟谣。刷到下午六点,仍然没有任何好消息,一个搭飞机的朋友发信息说飞机晚点,而我不得不出门去参加一个讨论转基因的沙龙。天很冷,我边挂心机上的那239人的命运,边琢磨朋友今晚要等多久,边疑心有没有人会在这种冷天来参加沙龙,边焦虑等会儿面对提问时会不会张口结舌,边担忧路痴属性的自己会不会根本找不到沙龙地点……

从演化角度来说,恐惧是种心理适应器。恐惧、焦虑、压力等负面情绪都是大脑的本能,是人生中无法分割的部分。那些“无所畏惧”的人,要么是大脑的恐惧中枢受到了破坏,要么是眼睛和大脑尚待发育的婴儿。事实上,从我们意识到“自我”的存在那一刻起,就要面对有朝一日这个自我将消亡的恐惧。而以下问题也开始挥之不去——“真实的我”是什么模样?“真实的我”为何还没有成为“理想的我”?还有,我何时会以何种方式死去?

繁衍后代也好,修行来生也好,著书立说也好,维护自尊、强化世界观也好,与他人建立社会关系也好,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对这些问题的回应。我们创造了文化,建立了宗教,在其中找到些许安慰。而当灾难袭来,当被迫直面死亡与不确定性,我们的大脑就会自动启动种种防御机制。

第一层防御来自亲密关系。荷兰研究者曾经做过一个实验,让一组人想象自己的死亡,另一组人则想象自己看电视,然后安排这两组人参与小组讨论。结果发现,想象死亡组内的人们倾向于坐得离彼此更近。换言之,死亡阴影会让人们更加亲近,更渴望社交。另一个研究则显示,想象过死亡的人愿为亲密关系付出更高代价。来自伴侣的怨言平常会让人不满,但如果此前刚想过生死,人们的容忍度便会升高。

对于安全型依恋者,亲密关系是最优先也最重要的屏障。但有些人可能还需要第二层防御。时刻忧惧被抛弃的焦虑型依恋者,倘若自觉没有得到足够的爱与支持,便往往会开始捍卫自身世界观,对于“三观不合者”表现得比平常更加“不宽容”。至于习惯于压抑感受的逃避型依恋者,则会对亲密关系无动于衷,倒是致力于提升“自尊(self-esteem)”,也就是加倍努力地试着 “看得起自己”。

然而, “世界观”与“自尊”都是双刃剑。

倘若执着于“同一个世界,同一种三观”,我们会更偏执,更歧视他人,更容易受刻板印象影响,甚至会连无辜受害者都开始责备——“如果他们不那么做,就不会遇到灾难”,殊不知,这种想法只是我们为了消除不确定性,而硬给世界安上的虚幻秩序与因果。

至于“自尊”,则往往与成功、魅力等外来评价挂钩。为了确信自己是“有价值的人”而给自己设下目标,倘若成功自然是皆大欢喜,然而,万一未能如愿,这种危险的挂钩就很可能从自责“我怎么没做好”,转变成对自己整个人的低估“我怎样都做不好”,重者还会陷入所谓的“习得性无助”,相信自己不论如何努力都没法改变结局。

如果相信每件事的成败都会影响自己的“好坏”,再坚强的人也不免恐惧。而让你恐惧的,常常并非“恐惧源”本身,而是来自你心中对失败和无助的预感。每个人都必有一死,但最令人害怕的是死亡无法掌控,不知何时发生、不知如何发生。

你可以放弃,可以购物,可以游戏,可以一再回避挑战,可以用其他刺激来不断转移注意力,但你真正想逃开的“恐惧感”却依然深植于内心。唯有承认,才能原谅,进而超越。承认自己的一切感受,原谅会心跳加速冷汗直流的自己,然后,才有可能直面你最害怕的事物。正如埃莉诺·罗斯福所说,“当你驻足停留,直面恐惧时,你能从每一次经历中获得力量、勇气和信心。你能够对自己说:‘我经受住了恐惧的考验。我能够承受将会发生的一切’。”

那晚沙龙确有人来,我也答上了所有问题,打开微信,朋友已经登机,和菜头的槽边往事发送了一篇《别刷了,都睡吧》。不安的日子里,我们会本能地渴求信息。但要在死亡深渊面前活出有意义的生命,方法其实很老套——爱人,爱自己,爱冒险。绝不冒险的“百分百安全人生”并不存在。哪怕存在,亦不值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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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减少恐惧和担忧

  • 增加人际交往和接触。
  • 拥抱一个毛绒玩具,如泰迪熊。
  • 减少信息输入,比如断网
  • 冥想,调整呼吸,观察身体感受
  • 想象你所恐惧的场景,尽量想出所有细节,在感觉到恐惧时尽量放松,并想象成功渡过后的景象
  • 如果真的想哭泣,不妨大哭一场宣泄情绪
  • 如有需要,重复以上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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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已发表于《南方人物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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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08.16

快乐者助人,助人者快乐

本文作者:游识猷

2sds5日17时,杭州公交燃起大火,火焰不过几秒便吞噬车厢。边上市民自发相助,砸窗拉人、泼水灭火、开车送医。幸亏如此,否则许多伤者绝对捱不到医院。据接诊医生说,一名伤员曾呼吸暂停,因为送医及时才恢复心跳。

助人者劳心费力,自掏腰包,甚至甘冒生命危险,救的是自己素不相识、未来也很可能不会再见的陌生人。如果人人都是经济学里的“理性人”,衡量得失后,理应袖手旁观,只求自保。不过,古今中外,舍身救人例子屡见不鲜。平日,我们也常在明知没有回报的时候贡献自己的时间精力金钱,如捐款、献血、做志愿者、为陌生人指路等等。

这些善意之举,明显违背传说中的“自私人性”。不过,这些举动无疑让我们所在的社群变得更温暖,因此,研究者早早就盯上“利他主义(Altruism)”这个主题。试图研究人为什么无利可图也愿意帮助他人。

“社会交换理论”提供了一个解释,助人其实也能带来报偿。报偿分两类,外部报偿与内部报偿。助人者能获得众人称许,能提高社会声望,如果你帮的是血缘亲戚,还能增加自己基因的流传几率……这都是外部报偿。另外,人有互惠本能,受恩惠者往往希望报恩,“忘恩负义之徒”会受到排挤,因此,助人者很可能在未来因为自己的善行获得回报。陈光标坚持自称“中国首善”,这种宣扬给他带来的好处不胜枚举。

内部报偿也同样重要。我们做完好事后,往往觉得自己更有价值。当我们带给别人好心情,自己的情绪也随之提升。2007年,俄勒冈大学的神经学家和经济学家找来一群19岁女学生,给每人开一个100美元的账户,并告知实验结束后账户里剩下的钱全部归她们所有,然后再让她们看当地一个给穷人提供食物的慈善组织账户,告诉她们可以主动给慈善组织捐款,另外,还有个计算机程序会随机替她们捐款,有时程序还会再给她们的账户分发金钱。

利用磁共振成像观察大脑发现,学生们大脑的奖励中心非常活跃,程序多给她们发钱时她们固然高兴,但在程序替她们捐款给慈善机构时,她们甚至更加高兴。这个充满人性光辉的研究最终发表在《科学》上——慷慨的女学生们如果知道她们帮了研究者这么个大忙,大概会更加高兴。

帮助他人能带来快乐。“乐于助人”这四个字还可做另一种解释,就是“快乐的人更会帮助别人”。研究也确实显示,当我们心情良好时,特别愿意为他人排忧解难。如此循环往复,越做好事越快乐,越快乐越做好事……结果就是,一个人开始做好事后,说不定会“根本停不下来”。不过,快乐情绪对健康带来的好处不可小觑。有研究显示,压力会增加死亡风险,但那些在压力下仍然坚持助人的人,死亡风险却不会上升。自然选择给的这份回报,足以提升“助人基因”在人群中的频率。

在成人身上做的种种实验都显示,“助人乃快乐之本”。不过,研究也显示,年幼的小孩还不能体会到这种快乐。我们似乎天生就能知道“接受帮助”的好处,但“帮助他人”的好处,则是随着大脑社会化而渐渐习得。鼓励孩子帮助他人当然是好事,但是如果孩子不情不愿,也绝不代表这个孩子天生冷血——很可能是他还没到懂得助人之乐的年纪。等到小孩慢慢长成一个快乐的大人,他也会不假思索地做出许多善行,就像7月5日那群友善、勇敢、亲社会的杭州市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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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发果壳网“科学人”:http://www.guokr.com/article/438768/

题图出处:freewallsourc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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