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9
本文作者:PanSci
作者:海苔熊(Hanason)(个人主页:http://pansci.tw/members/haitaibear/)
三、从劈腿嫉妒到性行为
失去对方固然难过,但是在恋爱中更令人难受的,是发现伴侣劈腿。当然,依恋的研究也不会放过这一连串有趣的议题。比方说,如果硬要你选择一个,你会觉得伴侣在情感上出轨(精神外遇)比较嫉妒、难以忍受,或是肉体上出轨(身体外遇)比较嫉妒、难以忍受呢?根据亲代投资理论(Parental-Investment Theory, PIT),男性比女性更不能忍受对方肉体上的出轨,因为这会威胁并迫使他思考:「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Buss et al., 1999)。女性因为「不可能」存在这种怀疑,相反地,她们需要担心的是如果丈夫移情别恋,不再爱自己,就不会提供给自己与小孩资源,可能会面临饿死的危险,所以比起肉体外遇,她们对另一半的精神外遇更为敏感且难以忍受。或许妳不同意这样的说法,过去对此演化取向的研究结果也的确一直有所争论,他们发现采用不同测量或不同文化脉络下,此性别差异会消弭甚或相反(DeSteno, 2010)。
这个争论在2010年因为依恋理论的介入,有一点小小的突破。Levy & Kelly (2009)认为,劈腿嫉妒可能跟依恋风格有关。他们调查了411位大学生,询问他们对于两种出轨的容忍度,结果发现三个事实:
(1)性别差异上,整体而言男性对肉体出轨比精神出轨更难以忍受,女性则反之。
(2)逃避型的人,比起其他依恋风格者更重视肉体出轨;而逃避型的男性他们更是「完全」不能忍受伴侣在肉体上出轨。
(3)若跟同性相比,安全型的个体比起其他依恋风格者更不能接受精神上的出轨,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安全型的男性」。
这些结果显示,过去的研究可能是没有考虑依恋风格此一调节变项,使得这一系列的研究结果相当混乱。
此研究一出,立刻引起学界热烈地讨论。DeSteno(2010)首先同样在Psychological Science上进行回复,他主要的反驳有两点:(1)迫选的方式可能会导致错误的结果。受试者可能被「引导」成一定要从精神外遇与肉体外遇中,选出一个「相对难以忍受」的选项。在DeSteno过去收集的数据中发现,若不采用迫选的方式,两性对于两种出轨都「一样」嫉妒。(2) DeSteno 批评Levy & Kelly(2009)的作法是采用「想象」的情境,而人们的想象总是和事实有一段距离,在亲密关系中更是如此。他引用Harris的研究说明,当面临「真实」的背叛情境时,个体的反应与「想象」实有很大的差距(Harris, 2002, 2003)。在面临真实的背叛时,两性都同样对精神上的出轨难以忍受,即便是同性恋亦然。
出乎意料的是,Levy & Kelly并没有跳出来回应,反而是在「劈腿嫉妒的性别差异」议题上同样相当感兴趣的Edlund也加入论战(Edlund, 2011)。他指出两点反驳DeSteno(2010)的质疑,并讽刺那是因为DeSteno书读太少所致。首先,采用迫选的方式可以彰显出此性别差异没错,但过去也已经有研究采用连续的测量方式,一样发现该性别差异(Bohner & Wanke, 2004; Wiederman & Allgeier, 1993);再者,有关想象与事实有所差距的说法,早在2006年,Edlund与同事便自网络上找到了215名真实经历过背叛的伤心人,发现即使是从真的被劈过腿的人身上,同样也能看到此性别差异:男性更在乎肉体出轨,女性更在乎感情出轨(Edlund, Heider, Scherer, Farc, & Sagarin, 2006)。
所以,到底是谁对?按照Edlund的说法,目前他们正在审稿中的文章正针对44个研究进行后设分析指出性别差异依然是存在的,效果量g大约是.24。不过,在下结论之前,我们应该还是要将两事情放在心里。第一,所有与性别差异有关的研究,最好还是要看一下作者本身的性别(Eagly & Carli, 1981);第二,其实Levy & Kelly (2009)的初衷并不是要强调到底哪一种出轨我们比较难以忍受,而是想说明,在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应该要把依恋风格加入讨论。
事实上,关于「嫉妒」与「依恋」间的关系,可能比我们想象地还要复杂许多。Brehm, Miller, & Perlmam (2010)曾对恋爱关系中的劈腿,不忠与背叛进行了一系列的回顾,发现嫉妒大多与「对伴侣」及「对自己」的看法有关。擅妒者通常是对自己的吸引力没有信心、对有吸引力的伴侣是否能对自己忠诚也没有信心(就是觉得自己不正但是男朋友又好帅嘴巴很甜之类的),面对这种「双向失信」的情况,嫉妒心便油然而生。依照Bartholomew提出的Positive/Negative self- Positive/Negative other的模型(Bartholomew, 1990; Bartholomew & Horowitz, 1991),焦虑依恋者倾向觉得自己是不可爱的,伴侣是随时会离开自己的,而逃避依恋者则倾向认为伴侣是不可信赖的。这种不安全感恰恰符合「双向失信」的描述,我们不难想象不安全依恋者比其他人更容易嫉妒。
但是在嫉妒之后呢?这些人会做些什么?最简单的方式是学犀利人妻,找小三来破坏这段恋情,然后万恶的心理学家再躲在单面镜后面一边窃笑一边观察。不过为顾及实验伦理,心理学家们只好忍痛舍弃这种方法,改采幻想的方式进行。
Birnbaum, Svitelman, Bar-Shalom, & Porat (2008)邀请近百位以色列大学生进行「性幻想」的作业。受试者必须经历两阶段的想象,首先是想象他们的伴侣正发生严重的精神出轨(study1)或肉体出轨(study2),然后进行一段性幻想并书写下来。两个实验中均一致地发现,当焦虑依恋者面对关系中的威胁事件时,其幻想内容中会有接近、以性行为吸引、套住伴侣,渴望被满足,渴望自己「被伴侣渴望」等行为;而逃避者的幻想中,则呈现「自我安慰」与疏离伴侣的行为。
或许你跟我一样,偷偷地从像下水道蟑螂一样多(藤井树, 2001)的实验中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性」对不安全依恋者相当重要。的确,这些身体上的接触,是他们产生安全感、再次确认自己仍是被爱的重要方式--不论他们的行为上是采取渴望或是逃避。例如,Little, McNulty, & Russell (2009)找来207对夫妻请他们报告过去一个月做爱的频率,并书写为期一周的「性爱日记」。结果发现,安全依恋者普遍满意他们的婚姻,但逃避与焦虑依恋者在性爱频率较低、或知道伴侣隔天不能爱爱的时候,婚姻满意度相对低很多。
四、从后天先天到交互作用
第四个依恋研究的重大进展是,凭借着生化科技的发达,解开了依恋的基因密码。在看了这么多不安全依恋者的悲惨研究后,很多人都想知道依恋风格到底能不能改变?心理学家的脑袋其实不是很好,因为当我们被问到相关的问题的时候,通常第一种思考是将这个问题切分成三个来回答:(1)先天(基因/生理)的因素是什么?(2)后天(社会)的因素又是什么?(3)两者的交互作用如何产生?
先天因素:不安全感,就住在大脑与血液里
在先天因素方面,目前依恋研究者主张的是:不安全依恋者不但拥有几只不安全的基因,还有一颗不安全的大脑。
1.不安全的基因
是不是有些人「先天上」就比另一些人还要焦虑或逃避呢?很不幸的,这答案可能是肯定的。Kansas University的帅气光头,同时也是2011年亲密关系杰出研究奖得主的Gillath与其同僚想知道是不是有些基因影响我们的依恋风格,于是他们收集了147位大学生的唾液,并采集其中的基因(Gillath, Shaver, Baek, & Chun, 2008)。
但Gillath等人首先遇到的难题是,如果依恋风格真的与基因有关,那么哪些基因是「可能的」候选人呢?在社会互动的过程中,Dopamine大量主导我们的正向情绪,研究亦显示激情爱(passionate love)在两到三年后会消失,是因为Dopamine减少所致。另外,Serotonin与忧郁的情绪有关,分手后个体经历的低潮或是分离时产生的思念感亦会反应在Serotonin上。最后,Oxytocin大量地被证实与亲密感的形成、婴孩的照顾有关,亦为亲密关系形成时的重要激素(Hanason, 2011)。因此,Gillath将与这三个重要激素有关的基因纳入分析,结果发现:
(1)拥有成对Dopamine受体基因(DRD2)的人,比起只有单一或没有该基因的人更容易发展成焦虑依恋者
(2)拥有成对Serotonin受体基因(HTR2A)的人,比起其他人更容易是逃避依恋者
(3) Oxytocin相关的基因,与依恋风格无关。
在去年年初社会心理学年会上 (2011 annual meeting of Society for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SPSP) ,Gillath便分享了他这个研究。他报告完之后,我举手问了他一个问题:有关于依恋风格,到底有多少是取决于先天的因素?他抓了抓光头,有点为难地说大约是一半,不过他也不确定,在场包括坐我身边的正妹Molly Ireland[1]听了都咯咯地笑了。
其实过去心理学家在回答此问题时采用的方式是:采用双胞胎研究(Twin Study)。
早在2008年,Donnellan, Burt, Levendosky, & Klump就对不同依恋风格者的人格特质与基因上进行了比较,他们透过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 Twin Study of Behavioral Adjustment的数据库收集273对双胞胎,其中大约一半是同卵双胞胎,另一半是异卵双胞胎,他们找出五种与人格特质、依恋风格有关的基因组合,得到了两项主要发现:(1)依恋风格有一定比例遗传而来的(2)某些基因型的组成同时决定了人格特质与依恋风格(Donnellan, Burt, Levendosky, & Klump, 2008)。总而言之,虽然目前我们尚不能确定基因究竟影响一个人依恋风格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透过双胞胎的研究,在排除社会与生长环境影响的情况下,基因仍可以解释部分依恋风格的变异量。
最后,正因为这些「危险因子」隐藏在血液中,意味着不安全的小孩也可能有一个不安全的妈妈。Brenning, Soenens, Braet, & Bosmans (2011)调查了303位母亲与其孩子(大多为8-12岁的青少年)的依恋风格与忧郁症状,结果发现母亲与孩子的不安全依恋倾向相互关联,不安全的母亲不但自己有较多的忧郁症状,也间接地影响了他们的孩子。母亲若在人格特质上有sociotropy的倾向[2],其孩子也会因为跟母亲相似,而有较多的忧郁症状。
2.不安全的大脑
Warren等人(2010)想知道不安全依恋者在进行认知处理的时候,脑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他们找了34个大学生进行情感字的叫色测验(emotion-word Stroop task)(Edelstein & Gillath, 2007),并观察其脑区在fMRI造影中呈现的造影是否有不同。受试者来到实验室被发给12张字卡(大约是有关一个婴儿的早晨与一位医生的办公室),并要求他们要利用字卡上面的字编造一个故事,然后进行认知实验。所有的故事都会被录音,实验者进行编码之后,将受试者分为两类:倾向编造安全或不安全依恋情境故事者。
结果显示,在行为指针上,安全者比起不安全者在认知作业上有较佳的表现,错误率较低,反应时间也较快。在生理指标上,不安全者在面临负向的字词时,会启动认知注意力控制的脑区(如right-hemisphere, SFG,DLPFC,与OFC),以分心或逃避的方式来处理该讯息。整体而言,在处理负向字的时候,不安全者的右脑会有大量的活动,而这些脑区的活动量,与其反应时间呈正相关。简单地说,当个体被促发不安全事件,大脑会采取分散注意力的方式处理负面讯息,也使得个体的反应时间变长,错误率提高。
后天因素:信息获取模式
或许读到这边你会发现一项个稳定而悲惨的事实:不安全依恋者总是过得很糟。的确,Ein-Dor, Mikulincer, Doron, & Shaver (2010)对过去文献进行了一个回顾,发现安全依恋者几乎享尽了世界上大大小小的好处、有比较好的人际关系、比较多人喜欢他们、能够好好地谈恋爱、身心健康与工作状况也较佳等等;反之,不安全依恋者像是被世界遗弃的一群人一样,几乎所有的坏处都往他们身上聚集,比方说他们较不受欢迎、对事情的看法比较悲观、容易有生理与心理上的疾病、在关系中面临威胁时常常一蹶不振、知觉伴侣对自己是有恶意的、责怪身边的人对自己不好,但真正对别人不好的其实是自己等等。为什么不安全依恋者这么惨?目前研究大多采用Bowlby的内在运作模式(Internal Working Model)来解释,主张童年时期的经验会形成内在运作模式,影响个体终其一生与社会互动的方式(Bowlby, 1977, 1982, 1984, 1989)。
不过,究竟内在运作模式在成人时期是怎样被「持续」运作的?近年Dykas & Cassidy (2011)在Psychological Bulletin上发表一篇文章,回顾至今的依恋研究,提出一套整合的理论说明:安全依恋者与不安全依恋者「以不同的方式」看待这个世界,使得他们的人生也迥然不同。安全依恋者之所以过得好,有两个原因:
(1)他们对事情采取较为广泛、开放的观点,能同时看到一件事情的正反两面。
(2)他们能采取正向的基模(Schema)来解释与依恋相关的社会事件。
另一方面,不安全依恋者的大脑就比较复杂了,他们采取两种方式因应事件:
(1)当事件是负面的、面对或处理会让自己心痛难过的时候,他们倾向逃避、防卫或停止任何信息进入。这也是为什么每次你和不安全者吵架的时候,他不是摀住耳朵说她不要听,就是关机不接你电话--尽管他们要求你不可以这样做,但他们自己却执行得很勤快。
(2)如果处理该事件并不会造成心理上痛楚,他们会根据过去自己的负向基模,采用负面的方式来解释该事件。
简单地说,不安全依恋者在事情发生时的注意力、发生后的归因、事过境迁之后的回忆过程,都受到其负向的认知基模所扭曲,这是因为他们在处理社会讯息的时候与安全者相当不同所致。
以选择性注意讯息为例,Rholes, Simpson, Tran, Martin, & Friedman (2007)发现不安全依恋者会选择性注意不同的讯息。他们找来76对大学情侣在不同的房间填写量表并进行实验。Rholes要求受试者在一边进行字词反应作业的同时,必须配戴心跳脉搏记录仪,实验器材旁还有手术相关的器材桌椅,以制造高度压力的情境。在压力情境作业结束后,受试者可以选择阅读一些伴侣先前填写的量表信息,如伴侣对亲密、未来或婚姻的期待等等。结果发现,在促发压力之后,焦虑依恋者几乎觉得所有与伴侣相关的信息都很重要,也因而想知道伴侣的所有信息;而逃避依恋者则倾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也不愿意知道相关的讯息。
除了资讯获取的方式之外,不安全依恋者对于关系的记忆也与安全者不同。一项经典的记忆扭曲研究就是由依恋研究的翘楚Simpson所带领。Simpson, Rholes, & Winterheld (2009)邀请了148位大学生进行“冲突讨论”(Problem discussion)的实验。他们将受试者安排在一个房间中,请他们讨论自交往以来,最重要、未获解决的冲突事件,以V8记录其讨论的过程,双方的支持行为、沟通方式等等,并请他们在讨论冲突后立即评估对方对自己支持的程度,然后一周后,再进行同样的评估,应计算两次评估的差异。即使在关系状况较差的恋情中,安全者倾向在两周后产生一种正向知觉的扭曲,认为自己的另一半当时是支持自己的,逃避者则相反地产生一种负向错觉,认为当时伴侣相当不支持自己;关系状况较差的焦虑者则在一周后错误地知觉自己跟伴侣当初讨论的时候,情感上是很亲近的--当然事实上并非如此。
这些结果说明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不同依恋风格的个体,的确会依照他们对关系的期待来处理、调整并曲解讯息。这种解释倾向的差异,会给关系带来怎样的后果呢?最新的研究显示,这使得逃避依恋者在同理伴侣的感受的时候,相当地不精确(Simpson et al., 2011)。不过或许该庆幸的是,Simpson等人也指出在面对威胁关系的亲密、冲突事件、或感到失落的时候,焦虑依恋者比安全依恋者更能精确地同理对方的感受。
交互作用:从拥抱我开始
看到不安全依恋者面临这样悲惨的命运,心理学家也有领五年五百亿(?)当然应该要出来面对。Interdisciplinary Center Herzlyia的Mikulincer等人长期以来进行一种叫Secure priming的实验,他们发现呈现安全的刺激(例如温暖的笑脸,圣母的图像,让人联想到安全感的字:安全,保护,舒适,亲密…)有助于建立一个人的安全感(Bartz & Lydon, 2004; Mikulincer, Birnbaum, Woddis, & Nachmias, 2000; Mikulincer et al., 2003)。但是过去对于Secure priming为什么有效,仍然像是黑盒子一样费解。
近年Beckes, Simpson, & Erickson (2010)提出一个看法:Secure priming之所以有效,是因为在威胁情境中出现安全的讯息,会使我们联想到与安全相关的基模。他们进行了一个实验,首先在萤幕上快速呈现一张骇人的图片如蛇、受伤的士兵,或是一张一般的图片如菜篮(当然所有受试者都没有察觉这些图片),然后再呈现一张微笑的脸赋予他们安全感,最后请受试者判断出现的英文单字是不是一个真存在的字[3]。结果发现,受试者在看到威胁图片时比起控制图片时,对于安全感相关的单字反应更为快速。Beckes等人根据此实验提出一项建议是:虽然不安全依恋者倾向用负面的基模解释这个世界的讯息,但是如果在每次面临冲突、威胁性的事件时,伴侣都能给与安全感的支持,将负面威胁与安全感进行连结,便能渐渐制约并改变不安全依恋者的认知基模,走出不安全的回圈。
当然许多人或许会质疑,这样的效果可以推论到这么远吗?走出实验室之后,这样的结果究竟还在不在呢?同样与Simpson合作的Rholes很可能会大力的点头。还记得文首曾提及,不安全依恋者倾向在婚后当了父母之后,有更多心理上的适应困难与忧郁症状吗?Rholes在他的长期追踪研究中发现,如果能给予不安全依恋的伴侣足够的支持与鼓励、较少进行负面讯息的交换、较多的合作与关心,他们便能较快走出忧郁(W. Steven Rholes et al., 2011)。可见,不安全依恋者还是有救的,指是要看伴侣愿不愿意像多拉A梦一样伸出援手、付出关怀。
注解
[1]欢迎阅读她的成名作:语言相似性与人际关系(M. E. Ireland & Pennebaker, 2010; M. E. Ireland, Slatcher, R. B., Eastwick, P. W., Scissors, L. E., Finkel, E. J., & Pennebaker, J. W., 2010)。
[2]高度地需要独立,却又强烈地想取悦别人;过度地在乎自己的亲密伴侣,但当伴侣对自己太靠近的时候,又容易对对方产生敌意的一种特质
[3]例如”Affect”是存在的字就按左键,trecof是不存在的字就右键单击。
五、从依恋对方到接纳自己:一条崭新的出路
自1987年Hazan与Shaver提出成人依恋、变成亲密关系依恋研究领域的大师之后(Hazan & Shaver, 1987),一个一直未被解决的问题是:如果不安全依恋真的会让人过得很糟,为什么跨文化、跨世代,世界上都存在着一定比例的不安全依恋者(Del Giudice, 2011; Ein-Dor, et al., 2010)?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不安全依恋本身其实是一种演化上的适应?Ein-Dor, Mikulicer, Doron 与 Shaver(2010)提出了一个社会防御理论(social defense theory,SDT),认为不同依恋类型的个体,在面对紧急灾难时,会有不同的应对行为。Ein-Dor等人举了一个小岛度假村大火的例子,在该场大火中,不同依恋风格的人扮演不同的角色:安全依恋者(secure attachment),在火灾现场会主动安抚、慰问大家情绪;焦虑依恋者(Anxious attachment)因为大脑的战或逃(Fight or flight)系统较为发达,能在灾害刚发生时较能准确地辨认起火源;而逃避依恋者则因较不擅涉入于人际情境,逃生时能避免人际的牵累,快速找到出口,而其他人见状后亦能跟随之,增加整体的存活率。
只不过这种说法着实难以让人信服,也不会有人因为了解Ein-Dor的SDT理论之后,相信不安全依恋者较容易在灾难中存活,就甘愿当不安全依恋者。毕竟,我们不可能每天经历撼动生命的威胁事件,但是我们每天都需要与他人互动,每天都在面临被拒绝的威胁、被新朋友评估的焦虑、被伴侣背叛的风险,而不安全依恋者在这些面向上都表现得很差,我们也可以预期在一个「升平」的世代,不安全依恋者应该是「不适应」的,无数的研究也建议,他们需要伴侣持续地的支持、鼓励才能被带出不安全的思考模式(W. Steven Rholes, et al., 2011; Warren, et al., 2010)。
那还有没有另一种可能,能够让不安全依恋者「自己」走出不安全的循环?依恋研究的鼻祖之一Shaver认为,人类无法解决的事情,就交给神吧!Granqvist, Mikulincer, & Shaver (2009)进行了一项回顾,并主张宗教信仰能够填补不安全依恋者的心缺。神就像是一个安全堡垒(Secure Base)一般,在我们面临威胁时,提供我们照护和帮助。这个看似荒谬的说法,其实有许多迹象可循。在Granqvist等人的回顾中,整理了许多宗教方面的研究,说明当个体面对生命中不可承受的困难的时候,会转向求助于神,与神形成一种情感的连结(affection bound)。Bowlby (1982)其实也将secure base描述为有智慧,有力量的,就像在我们初生之时,母亲比起我们本身更有智慧与力量一样。母亲之于婴儿,就像是神之于我们一样,当婴儿发现自己有无法完成的事情,或缺乏勇气的时候,我们会转向妈妈那边,只要她一个眼神,或一句支持的话语,我们便有勇气尝试、探索这个世界。长大之后,当我们再次面对生命中的无法抉择的事情,超乎负担的痛楚时,我们该转向谁呢?部分的人会求助于其亲密伴侣,而无法这样做的人还有另一种选择--求助于神。
Granqvist等人主张我们透过两种方式与神建立依恋的连结:补偿(compensation)与对应(correspondence)。「补偿」指的是,我们幼年时期所受的伤,所缺乏的呵护,恋爱时经历的心痛、被抛弃、或被拒绝等,都能藉由感受到神是无条件地爱我们的、支持我们的、不会遗弃我们的,而获得一种心灵上的慰藉。换句话说,如果我们的心缺了一角,神能够以祂无限的爱,无条件地填补这个缺角,不论这个缺的形状为何,就像一个满怀慈爱的母亲,接纳我们的一切过错一样。如果我们曾经感受过被呵护的感觉,享受过被爱的滋味,但因为某些原因(分手,丧偶等等)失去了当初依恋的客体,我们会试图从神的身上找到当初与伴侣连结的那种温暖感受。而「对应」是指,我们社会中正面的形象常是与神连结在一起的,包括慈爱、宽容、接纳等等,因此神很容易被我们拿来充当安全保垒。事实上,Mikulincer, Gurwitz, Shaver, & Granqvist (2008)进行的一项实验便发现,我们对爱情中安全依恋的概念,与宗教性的图片有关联。
总而言之,我们可以分几个阶段解决不安全依恋的困境。首先,如果你一生下来便基因良好(Donnellan, et al., 2008; Gillath, et al., 2008),爹疼娘爱,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安全依恋者,那么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您不需要烦恼这些问题;如果你不幸是不安全依恋者,但是恰好有一个愿意支持你的伴侣,那倒也不坏,因为透过他无条件的关怀,能引领你走向安全依恋之路(Allen & Miga, 2010; Coan, 2010; Collins & Ford, 2010);如果你更不幸伴侣根本无法支持你,或者是他本身也是不安全依恋者,那么你还可以透过提升做爱频率,增加关系满意度(Little, et al., 2009);如果你极度不幸,伴侣不喜欢做爱,或者你根本没有闪光,那么你仍然可以求助于神(Granqvist, et al., 2009; Mikulincer, et al., 2008)。如果你连宗教信仰也没有,那该怎么办?Granqvist等人在文末也提出另外一种可能:止观(Mindfulness)。
止观起源于佛家,是一种安适的人生观,透过自我觉察(self awareness) 、自我接纳(self acceptance)与自我关爱(self compassionate)的方式,真诚地接受自己(Kernis & Goldman, 2006),协助自己不陷入负面的情绪,达到一种宁静和谐的幸福感。过去大量的研究显示,个体的止观特质与自我、情绪及注意力调节有关(Tang et al., 2007; Tang & Posner, 2009),止观特质较高者,其亲密关系质量也较佳(Barnes, Brown, Krusemark, Campbell, & Rogge, 2007; Carson, Carson, Gil, & Baucom, 2007; Saavedra, Chapman, & Rogge, 2010; Wachs & Cordova, 2007)。
止观在亲密关系上有这么大的效果,究竟给依恋理论什么样的启示呢?Sahdra, Shaver, & Brown Shaver (2010)回顾过去依恋相关的研究与文献,发现依恋的本质其实是一个高度依赖的系统--即使是安全依恋,也是假设有一个依恋的客体,让我们能「放心地」探索世界。依恋理论虽然可以解是许多亲密关系中的拉扯与现象(Mikulincer, Shaver, Bar-On, & Ein-Dor, 2010),但同样衍生的一个重要问题是:难道我们不能靠自己吗?
Sahdra等人根据这样的思考,结合佛家的止观,提出Nonattachment的概念,指个体能不被外物所罣碍,自在地接纳事物的生死流转、得失消长的程度。Nonattachment其实是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态度,当一个人的情绪都系于重要他人的时候,心里很难有一个稳定的平衡点,情绪的起伏也自然像浪潮上的风帆一般飘泊翻覆(Knee, Canevello, Bush, & Cook, 2008),但吊诡的是,亲密关系与依恋的本质就是:将自己情绪喜怒哀乐的主导权,一部分度让给自己的伴侣(Windsor, Ryan, & Smith, 2009; 陈婉真, 2009)。在Sahdra等人(2010)收集的样本中发现,Nonattachment与焦虑、逃避依恋呈现负相关,也与许多正负向心理适应指标有关。Nonattachment倾向高者,对生活较为满意、愿意接纳各种不如意的事情、对事物的看法较为开放、较少忧郁与焦虑、能体会并同理伴侣的情绪,却又不会被对方的情绪所抓住等等。这些结果说明了,Nonattachment倾向能让个体退后一步,去感受、去关照、去接纳自己与伴侣的情绪,并重新找到一个能让自己站起来的力量。
总结
经过一番跋山涉水、三顾茅庐、六出祁山之后,本文回顾了这两年一些经典的依恋研究,发现虽然跟二十年前比起来,看似确定的事情越来越少,不过也代表可能性越来越多。在依恋研究将触角伸到各种亲密关系、各种感情阶段的同时,我们也发现有更多元的方式将不安全依恋的他或她,引导到安全而温暖的小船上,我们也更有勇气接纳自己,并接纳自己所爱的人。
原文发表于PanSci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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