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1
本文作者:庄
尘随风,抑或尘归土?
在《东京爱情故事》的某一集里,差不多是快接近完结篇的时候,赤名莉香对永尾完治说了段话,让我在这么些年过去了之后依然觉得代表着人生中的“这山那山”的无奈之最高。莉香大概是这么说的,很羡慕完治你可以在一个小县城长大,和山上、里美这些同学一起成长生活,我从小就不停地从一个城市换到另一个城市,同学什么的都是认识了马上就分开,也没有什么一直很要好的朋友,唉。完治则呆呆地看着她,不知如何作答,在他心里泛起的也许是自己刚刚离开爱媛来到东京时彷徨无助的一幕幕场景,只有莉香在教他怎么工作,怎么在这个城市里生存下来。
这境况翻译到社会学语言表述中,有些频繁迁徙者和稳定安居者之间的对望和互羡的意思,这两种人,英文里大概可以对应到high mover和low mover的叫法,两者的习性差别,犹如随风而飘荡的灰尘或扎进泥土中消匿的灰尘一样截然。
弗吉尼亚大学心理系的日裔博士大石茂弘(Shigehiro Oishi)和多伦多大学乌尔里奇·什马克(Ulrich Schimmack)2010年发表在《人格与社会心理学期刊》(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总第98卷上的一个研究,前段时间被网络上的一些观察者拿出来作为high mover和low mover的特质和生活质量的对照依据。其实论文原标题翻译过来是“居住流动性和幸福感以及死亡率之间的联系”,而且作者们也在里头强调,这是第一个针对居所稳定程度如何影响人的身心健康所作的大型研究。之所以强调这个“大型”,乃因为大石博士等人使用了来自国家级追踪调查项目的数据库,这个项目由美国老年学会资助,目的在于通过纵向比较对中年生活质量做全面的了解和分析。而在他们文章中作为比较的两组数据,分别来自1994年~1995年间采集的一组和2004~2006年间采集的一组,跨度达到了10年之久。第一次接受调查的人数为7180人,其中3632人为女性,3395人为男性,年龄在20~75岁之间,平均年龄为46.38岁。他们主要来自于波士顿、亚特兰大、芝加哥、凤凰城和旧金山这样的大城市。而在10年后的追加调查中,约有70%的个体完成了问卷,4963人,而有5.9%已经离开了人世,421人。
简单说明一下,上述研究倒没有什么别出心裁之处。其实在关于人的幸福度的研究中,居住状况是经常被拿来使用的一个参数指标,和婚恋状况、收入等项常常列在一起。
调查中,对这些参与者的自我健康鉴定通过四个方面来衡量,分别是生活满意度、心理健康度、积极影响和消极影响,研究者会让接受调查者对诸如“你对自己的生活有多满意?”“对自己的性格有多满意?”“感到有多快乐?”“感到有多不爽?”等问题进行打分,最后根据这些分数来综合评定他们的生活和身心状况。文章最后得到的结论是:总的来说,居住场所的流动性大会对幸福感带来负面影响,而和成年后更高的死亡率也有一定相关度;对于性格内向的人来说,无论是童年时期还是成人之后,过于频繁的迁徙都会导致更高的死亡率。不过研究者们也提到,关于死亡率的判断是受到一些限制的,所以类似的工作还需要被重复,才能提供有效的建议用于指导人们对迁徙做出理性的判断。我觉得他们这一条加得非常到位,简直起到了免责声明的作用,因为在本人google写这篇文章的资料之际,分明见到了已经有房地产软文广告正在用它的一些结论来告诫人们:亲爹亲娘们啊,一定要给孩子一个稳定的居家哦。
且说接下来的几年,大石博士在其后续研究中也作了一些补充性的工作,比如探讨了居住流动性和交朋友之间的关系。他们召集来133名大学生,分成“总是搬家组”和“稳定生活组”,让这些被试想象以下两个场景:一是为了工作需要,一年得搬一次家;一是搬一次家后就住上10年。然后对他们做一些情绪和社交意愿方面测定,发现“总是搬家组”的同学们显然更消极,也表现得更不想去交友。这个测试后来在非学生人群中也进行了一次,得到了相同的结论。
社会联系/交往被认为是人的身心健康中的重要因素,近些年来社会心理学家们越来越多地注意到了这层关系。2010年,犹他州杨百翰大学的心理学家朱利安·霍伦斯得(Julianne Holt-Lunstad)等人领导的另一项关于社会关系对于死亡率的影响的研究就得出,孤独和隔离感对身体健康的危害度相当于一天抽15支烟或者酗酒。这一研究也挺厉害,历时7年半,针对148项独立研究中涉及308849名调查个体的数据,得到了健康指数和社交情况之间的关系。
海德格尔说“诗是安居的源始形式”“有诗人,才有本真的安居”,听上去,安居好像是我们追求优质生活的不二选择,但人毕竟不是为了一个结果而活着的,这世界上就是有张国荣那种,他在《阿飞正传》里说:“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可以这样飞啊飞,飞得累了便在风里睡觉,这种鸟儿一辈子只可以落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
暂无回复
添加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