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史 军

人类是个奇怪的物种，总是会自觉不自觉地认为自己是万物之灵，总是会自觉不自觉地认为世间万物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设定的。比如，绿叶就应该尽职尽责地进行的吸收太阳光，芳香花朵必然是为了取悦蜜蜂和蝴蝶。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有些花朵就从人类的视线中逃离了，它们干脆隐藏到了地下。这种奇怪的花朵就是——地下兰（underground orchid，学名Rhizanthella gardneri），一种在地下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兰花。

是植物还是真菌

虽然是一种植物，但是地下兰跟太阳光几乎没有半点关系，在它的一生完全是在土壤中度过的。要不是好奇的农夫挖出了几个标本，这些兰花肯定还会在土壤中隐居很久很久。因为这些兰花距地面至少有1厘米的距离，如果不细心地扒开地面上的落叶和土层，根本无法发现它们的踪迹。就模样而言，这些地下兰有些像微缩版的向日葵，一根长长的花梗上，顶着一个花盘，花盘上有20-120朵栗色的小花。只不过，这些“地下向日葵”不可能像真的向日葵那样追随阳光了。
你可能会觉得奇怪，这些终日不见天日的花朵究竟是靠吃什么活下来的呢？毕竟，通过光合作用，将太阳能转化为植物可利用的能量，才是植物正经的生存之道。科学家们有着同样的疑问。
通过调查发现，这些兰花总是出现在一种当地叫金雀花的桃金娘科植物周围。再经过缜密的分析筛查，最终发现，这些地下兰花竟然是依靠金雀花的根系来生活的。它们跟一些真菌搭帮结伙，一起通过吸收金雀花的营养来维持自己的生命活动，最终开花结果。有了这样稳定的能源供应，就使得地下兰不用在考虑离开土壤了。

 【海克尔《自然界的艺术形态》中的多姿多彩的兰花图】

曾经有同学问过我一个问题，腐生或者寄生的植物还算是植物吗？这是个很好的问题，因为在通常情况下，我们加给植物的身份，就是能进行光合作用，吸收太阳光的能量，满足自身的需求。而生长在土壤的微生物，才是通过吸收其他生物体的营养过活。然而，腐生或者寄生植物的植物依然保持了植物细胞的结构，它们的细胞壁都是由纤维素和果胶构成了，而真菌或者细菌的细胞壁则是由多糖类物质构成的。

另外，虽然地下兰根本没有绿色部分，完全不能进行光合作用，但它仍保有叶绿体，这里是植物通常进行光合作用的地点，只是其中70%的叶绿体基因都缺失了。这说明，地下兰的祖先一样是在地面上吸收阳光的绿色植物。只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才转入地下生活的。

可是，地下生活的困难并非只有找食物这么简单，怎样传宗接代也是地下兰要面对的大问题。

地下的神秘绽放

同其他兰花一样，地下兰也有美丽的花朵。不过，既然开在地下，那么又是谁来光顾这些花朵，为它们传播花粉呢？通常来说，兰科植物的花粉主要是有蜂类，蝶类，蛾类和鸟类来传播的，它们或者是为了花朵上那口甘香的蜂蜜，或者是被鲜艳的颜色所吸引，亦或者是被各种奇怪的香味所诱骗来到兰花身上。它们都希望得到自己渴望的资源，就在被兰花迷惑的神魂颠倒的同时，为兰花进行了传粉工作。

不过，地下兰显然不是为了这些昆虫准备的。这些昆虫不能像孙猴子那样上天入地，地下的花朵，自然要由地下的虫子来解决问题。白蚁是再适合不过的对象了。这些挖掘地下通道的昆虫恰好完成了搬运花粉的任务。当然了，白蚁得不到什么好处。它们只是被地下兰香甜的气味诱骗了。
只是地下兰身居地下，至今我们也无法完整观察这种兰花究竟是如何传播花粉的。不管怎样，这种传粉是成功的。

经过6-7个月的发育成长，地下兰的种子就成熟了，每个果实中会孕育出50-100颗种子。这些种子算得上是巨无霸级的兰科植物种子了，因为每粒种子的重量可以“高达”75毫克。不要惊讶，因为平常兰科植物的种子只有几毫克而已，一个正常的兜兰或者春兰的果子里面有上万颗种子。

不过，运送种子也是个大问题。因为在地下，既没有风，也没有水。所以，地下兰无法像正常的兰花那样传播种子。于是它们再次辟出了蹊径，依靠澳洲特有的地下有袋类动物来传播种子了。

不过，这样的种子并非就能安全成长了。因为即使有75毫克的体重，种子中的营养也不足以供给兰花的生长。我们平常见到的草籽虽小，但是里面储存了足够种子发芽的淀粉或者脂肪等营养物质。但是地下兰的种子太小了，小的以至于根本无法存放一点点的能量。于是，它们必须借助真菌的力量，从土壤中获取足够的水分和营养，并且尽快建立起与金雀花的联系。否则，等待这些种子的结局就是死亡。

无处躲藏的隐形者

我们不得不感叹，地下兰是一个生存斗争中的智者。它可以利用真菌和金雀花为自己提供生长所需的能量和营养，它可以借助白蚁为自己传播花粉，它甚至连那些偶尔经过的挖掘地洞的动物也没有放过，让它们成为种子的运输工具。地下兰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但是，这种地下的美丽却面临危机。随着土地开发，以及全球气候变化的影响，澳洲的金雀花分布已经大不如前。失去了营养供给的地下兰也必然走向终结。尽管科学家发动大量的志愿者进行搜索，在付出了3000个工时之后，被确认的地下兰只有150株左右。

说到这里，我们似乎无从评判地下兰究竟是聪明，还是愚笨。虽然它能在地下绚丽绽放，虽然它能借助多方力量茁壮成长，但是却无法应对环境变化的挑战。想想我们人类，不也是这样复杂的物种吗。

最后，说一个好消息，在知晓萌发生长所需的真菌种类之后，科学家们已经在实验室里面成功培育出了地下兰。而我们人类的命运是不是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仍然是一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