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6
本文作者:顾 有容
花日历制作之初我们曾经设想过以比较大的时间跨度记录某一种植物的生长过程,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就……呵呵呵……原因嘛主要是很多地方不会重复去好几次。所以本集作为一个尝试,是在帝都植物所植物园这样方便随时去的地方拍摄的。
我才不会说我们就是逛到犄角旮旯里突然想起来“哦四月份在这里拍过这个东西”呢哈哈哈哈……
裸子植物因为没有花,所以显然不应该是“花”日历的拍摄对象。不过我们认为裸子植物的生殖器官也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如果正好撞上了,实在不愿放弃。所以先有了银杏,后有了红豆杉(其实按拍摄顺序来说是先拍的红豆杉……)。裸子植物没有果实,所以当然是“没有结果”,结的是种子。
红豆杉的假种皮看起来有点被子植物的肉质果皮的感觉,发育成这个器官的种鳞和被子植物的心皮多少也有点同源性,有时候也许会让人有“哦果实就是这样慢慢演化出来”的错觉。但其实松柏类在裸子植物里是出现相当晚的一支,被子植物是从另一个更加原始的裸子植物分支分化出去的。所以我们在松柏类里看到的类似果实的结构(比如说刺柏的浆果状球果),可以理解为一种趋同演化,亦即起源不同的生物产生了相近的性状(比如鲸的鳍、蝙蝠的翅膀)。裸子植物也在利用外力传播种子方面付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但是受限于生殖器官的结构,它们无法产生被子植物那样从结构到功能都高度特化的果实。
制片人、导演、摄像、录音、场记、灯光、舞美、配乐、剪辑、特效以及想得起来的一切事情: @桔子帮小帮主
背景音乐:中村春香 – sign
解说:@顾有容 和他的镊子。
因为这一集太短,所以我决定放一个bonus来补偿一下大家。也就是在绿绒蒿那一集结尾处卖过关子的,五脉绿绒蒿。当时这个种没出现在雪山梁的群落里,为了结构的完整性就独立做了一集,但也是太短。
五脉绿绒蒿和红花绿绒蒿的关系非常近,两者是可以自然杂交的,后代具有介于这两种之间的花部特征,也曾经有个名字叫Meconopsis×cookei,中间那个叉表示它是杂交种。这个自然杂交后代的花瓣形状更像红花绿绒蒿,在压干了的标本上因为花瓣褪色而很难分辨,因此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发现之后七八十年吧)都没有被标本馆记录。我是因为研究绿绒蒿传粉的关系,在红花和五脉混生的群落里找到了这样的杂交后代,数量也不少,有点“重新发现”的小愉悦。
Meconopsis × cookei的故事反映了一个在分类和演化生物学上非常重要的问题:如何定义“物种”。常用的概念有这么几个:
生物学种,认为物种之间必须要有自然状态下的生殖隔离。然而在自然状态下检验物种间的生殖隔离是相当困难的。动物因为有交配行为还好一点,植物一来没法自己交配二来节操甚低,经常无视巨大的分类学和地理鸿沟,跨大洲、跨属都能杂交……这给生物学种的定义在植物中推广带来了非常大的麻烦。有些学者认为生殖隔离要向下追踪到“子一代是否可育”上,但很多木本植物的性成熟时间又太长。总之生物学种在演化上是比较站得住脚的一个概念,但在植物界还有待实验分类学的努力。然则这个活现在已经没人干了哈哈哈哈哈我是在高兴个啥……
系统发育种,认为只要在系统发育上出现了(无论形态差异还是DNA差异)造成的分支,就可以划分出一个物种。这个流派跟前一个完全背道而驰,会分出很多差异极小的物种。比较极端的例子是有些人会因为花瓣颜色有点区别就定个新种[扣鼻屎],绿绒蒿属里也有类似情况,嗯没错我说的就是那个谁(为了保护个人隐私我在这里隐去Yoshida Toshio吉田俊雄的名字)。在分子生物学普遍用于分类和系统发育研究的今天,这个概念变得多少有点尴尬:个体之间尚且会有DNA的差异,那么多大的差异能被作为划分物种的依据?没人知道。
【图片来源:img.docstoccdn.com】
分类学种,前两个概念好歹都是有事实基础的,这个概念完全来源于命名法规。也就是说,有人为一个植物群体设定了基于某份标本的名字,只要这个名字(的发表过程)合法,那么这个“物种”就被认为存在。在哲学上这个概念的谬误在于认为物种具有可被概括和代表的“本质”,而实际上物种应该是具有生态功能的、性状连续变化而且边界比较模糊的个体集合,本质论在这里不成立。分类学种的概念稍加外延就会产生现代分类学所极力避免的“模式毒”,意即认为一份模式标本可以反映一个物种的全部特征,操作上就是依据一份模式标本定种,完全不考虑生物在自然群体中的变异情况。这种思维方式有时候跟前面那个无限细分结合起来造成了近现代分类学的灾难,太多站不住脚的物种了(日本人尤其喜欢干这种事)。不过话说回来,这倒是也给现在的分类学家提供了饭碗,毕竟有人发不靠谱的物种,咱们才能去发归并文章嘛哈哈哈哈喜大普奔。
尽管具有很多毛病,但分类学种由于高度抽象,反而成了非常好用的工具。作为一个详细而可追溯的名称系统,它很方便在吸收了事实依据之后重新划分,进而令整个分类系统越来越合理化。所以现在的植物物种划分,主要还是依赖分类学种的概念,同时不断接受来自形态学、生态学和系统演化的修正。这是学科的进步。
因为如上原因,我个人认为“物种”这东西在自然界是不存在的,它也是一个人为划分的分类阶元。如达尔文所说,是一个名称系统,是方便生物学其他学科使用的工具。嗯这种观念对很多人(对@Ent 就是你)来说都是异端你们来烧死我啊来啊来啊~~
废话说完上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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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说:@顾有容 和他的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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