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

盼盼今年11岁，上四年级，老家在安徽农村。上午10点，她带着7岁的妹妹，在菜场替父亲摆摊。电子秤旁边放着她心爱的粉红色小包，包上印着白雪公主。谈价、称重、算钱、找零，盼盼很熟练。去年春节，母亲住院，一家人没回老家，她就在菜场帮父母卖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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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2点多，父亲回到摊位前，给了盼盼两块钱，让她们去买点吃的。父亲每天凌晨一两点去批发市场进菜，三点多到家，眯一会儿，五点多爬起来，去菜场摆摊，一直忙到晚上六七点收摊。盼盼放暑假后，带着妹妹去菜场帮忙，让父亲中午回家休息两三个小时，下午再来替换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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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菜场后，盼盼带着妹妹径直回家。父亲给的两块钱，放在她的白雪公主小包里。妹妹已经吃过午饭，盼盼还没吃。父母不允许姐妹俩在外逗留。和他们在同一菜场摆摊的另一家人，有两个孩子，十岁的小儿子在外玩耍时不幸落水溺亡。每年暑假，类似的悲剧都会在全国各地频频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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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盼一家住在菜场附近租的一间一室户里。六年来，为了给母亲治病，家里已经花掉20多万，一家人维持着在这座城市生存所需的最基本的开销。如今，母亲只能卧床静养，靠药物维持。药费昂贵，加上每月近两千的摊位租金和房租，父亲一人挣钱，家里早已入不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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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母亲带着两个女儿睡大床，父亲睡小床。大床的床头挂着夫妻俩十多年前的结婚照，旁边贴了三张印有耶稣基督画像的年历，以及母亲和盼盼在菜场上的两张合影。母亲身体尚能支撑时，下午会去菜场帮忙看摊位。如今病情加重，她只能呆在家里做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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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三人，妹妹笑得最开心，盼盼在旁边微笑着。母亲脸庞浮肿，听力受损，必须大声说话才听得清。她患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已经六年，昨天去医院复诊，血红蛋白指标（g/L）只有60多，正常值应该在110至150之间。医生说，她的骨髓已经失去了造血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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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盼笑着把妹妹高高抱起，妹妹打出胜利的手势。妹妹在安徽老家上幼儿园，由爷爷奶奶照看。由于是外地人，为了让盼盼留在这座城市上学，父母交了一万两千元的“赞助费”。平时上学，盼盼一个人步行20多分钟去学校，放学后从不在外逗留，回到家，做完作业，就帮着母亲做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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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艳13岁，青青11岁，姐弟俩放暑假后，一起从安徽老家来到这城市，同父母相聚。这是一座以风景著称的旅游城市，但父母平时没时间带他们出去玩，而且景点的门票很贵。所以，姐弟俩每天就在离宿舍不远的一处开放式公园玩，累了就去旁边的一家超市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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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艳一家住在工地附近的一幢二层简易楼宿舍里。每天凌晨4点，父亲就得赶去工地，他要在瓦工到达前，打好沙灰，用板车或吊篮运到楼上。早晨6点多，艳艳和青青自己起床，出门买早点，然后自己去外面找地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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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宿舍里摆了六张上下铺的床，床头挂着毛巾、短裤，床下堆着安全帽、沾满泥浆的鞋、十几个空啤酒瓶。宿舍里没什么可玩的，没有电视，没有空调，唯一的电器是一台电风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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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艳和青青的父亲在附近的一幢大型商业建筑的工地上施工，这幢建筑的规划高度为68层，计划投资50亿元。对建筑工人来说，楼层高意味着工期足够长，工地上的活足够多，至少可以安安稳稳地做上一年。如果是小工地，几个月完工后，就得换地方重新找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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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结束后，艳艳和青青又将返回安徽老家，独自生活。这些年，父母在外打工，爷爷奶奶已经过世，外公外婆不领他们，家里只有他俩相依为伴。平时在家，艳艳扮演着母亲的角色，给弟弟洗衣、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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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戴着父亲的安全帽。这个暑假，他最想去的地方是温州。父亲以前在温州打过十多年零工，青青和姐姐都是在那儿出生的。在他的记忆里，温州比这座只有公园和超市的城市好玩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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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父母带着姐弟俩去食堂打了馒头和饭菜。工地食堂的餐费很便宜，每天10元，但伙食很差，“没油水，吃了干活没劲”。一家人又去路边的熟食摊上买了点小菜，买了瓶啤酒，围在小摊旁边的桌前吃饭。青青帮父亲倒了杯啤酒，推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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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莹搂着她的那条叫“妞妞”的小狗，开心地笑着。莹莹今年11岁，来自江苏北部农村。父亲一年到头在外跑船，母亲在她四岁时离家出走，奶奶已经过世，爷爷不太愿意带她，所以平时在老家上学，莹莹就住在学校。她是个爱笑的女孩，无论你说什么，她都会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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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尾晾着莹莹洗好的衣服。暑假开始后，父亲不放心莹莹一个人在家，就坐长途车回去，把她接到了船上，同自己一起生活。父亲每天开船到晚上七八点，靠岸后，做饭给莹莹吃，次日凌晨两三点继续开船。莹莹早上起床后，提着桶从河里打水上来，帮爸爸洗碗、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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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莹莹解闷，父亲在书摊上给她买了两本漫画杂志，去年的过刊，她很喜欢。船上的生活很枯燥，没地方可玩，活动空间不过数十平米。洗完衣服，写完暑假作业，莹莹蹦蹦跳跳去驾驶台找父亲。她喜欢掌舵，父亲手把手教她，她已经学会了往左往右转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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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泥船的主体是一个十多米长的装填泥沙的露天货舱，另一端是驾驶台和两间六七平米的小屋，一间吃饭，一间睡觉。睡觉的屋里堆满杂物，大米、救生圈、卫生纸、电风扇、衣服、蓄电池、各种工具，光线来自两侧狭小的窗户。船上的生活条件很艰苦，夏热冬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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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9点多，走到半路，他们遇见了水上公安的执法人员，船只因手续不全被扣，罚款500元。中午，父亲去缴纳罚款，因为不放心莹莹一个人呆在船上，把她也带在了身边。莹莹这才有机会跟着父亲下船，在岸上玩了两三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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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大力士，爸爸开船。”莹莹笑着说。他们的船只每天往返于装货点和卸货点之间，路上要跑五六个小时，远的话十多个小时，停船也是停靠在其它船只旁边，所以自打上船后，莹莹几乎再也没上过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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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影时，莹莹把妞妞放在父亲怀里，告诉他应该怎么抱，妞妞才会舒服。暑假结束后，她又会被父亲送回老家，寄宿在学校里。她说，她更喜欢呆在船上，和父亲、妞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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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莹站在驾驶台上，向我挥手告别。由于船只被扣，耽误了半天时间，缴完罚款后，父亲立刻起航前往装货点。这艘船跑一趟货需要两天时间，每天要烧掉两三百元的柴油，加上卸货的人工费，一趟下来，只能挣两三百块钱。这个月，由于雨水多，他们总共只跑了四趟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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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怡11岁，老家在江苏北部的农村。她和父母一起住在这座城市的城乡结合部，周边很多住户都是和他们一样的外来务工者。暑假开始后，白天，怡怡一个人在家，主要的娱乐活动是看电视剧，《宫锁珠帘》、《薛平贵与王宝钏》、《爱情睡醒了》……来者不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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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怡怡会站在父亲买的小黑板前，举着一根塑料棍，在黑板上敲敲打打，对着空屋自言自语，假装自己是老师。她花5块钱买了个十字绣，无聊的时候也会拿出来绣一绣。十字绣的图案是一只猴子，她花了两天时间，把猴子的脸部轮廓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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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怡拿出自己手工做的一个信封，鼓鼓囊囊，装满了写给好朋友的信，她称这个信封为“秘密箱”。她教我玩一种剪刀石头布的游戏，谁赢了，就用另一只手依次做出举枪、拉枪栓、装弹、瞄准、射击的动作。“我一个人在家。我很孤独的。”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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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怡怡会骑着堂姐留给她的那辆红色的小自行车，去外面的公用健身器材那儿玩一会儿。她最想去的地方是海滩，她想看看真正的大海是什么样的，但父母没时间带她出去玩。父亲承诺，如果她把暑假作业保质保量地完成，就会让她去学点别的东西。她想学跆拳道，还想学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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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怡骑车去找同学宁宁玩。宁宁的父母是跑长途货运的，一家三口住在停车场上。一进门的这间屋，既是父亲办公的地方，也是宁宁的卧室，她平时就睡在沙发上。屋后有两个很小的隔间，一间是厨房，另一间是宁宁父母的卧室，卧室里摆了张床后，再也没有空间放其它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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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暑假后，停车场成了宁宁的游乐场。她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在货车周围跑来跑去，在堆积如山的货箱中间爬上爬下。停车场经常有车出入，父母对此倒并不担心，因为她从小就是在这里玩大的。但父母不允许她跑出停车场，因为外面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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